匯集東方武俠精華的電影「功夫」， 打破港台兩地華語片賣座紀錄，
周星馳在片中出神入化的武功，就是先濤數碼的得意之作。
《e天下》特別赴香港採訪這家傑出的動畫製作公司，
深度解析「功夫」精彩特效的幕後製作過程，
以及先濤數碼在電腦動畫打下一片江山的經營哲學。今年5月，全球三大影展之一的法國坎城影展上，誰最搶眼？

每年位於坎城十字大道上的卡登飯店（Ritz Carlton）外牆，
都是各家電影公司搶破頭的廣告招牌。
抬頭望去，今年佔據這目光焦點的，是身穿白衣黑褲、腳踢斧頭幫的周星馳，
就連造成全球搶購瘋的「星際大戰3」的海報，也只能屈居其下方。

「功夫」不僅搶眼，而且廣獲好評。
坎城媒體報導，「功夫」已經跳脫出周星馳喜劇慣有的本地色彩，
開始邁出國際化的第一步。不但如此，「功夫」融和了各種武術，
讓周星馳打破香港電影所有票房紀錄、同時成為台灣影史上最賣座的華語電影。
日前在全美2,500多家戲院上映後，更為香港功夫電影票房飆出了好彩頭。

「功夫」能夠同時籠絡東方與西方觀眾的心，
是因為它幾乎是是集東方武俠之大成，而且出神入化的呈現。

相信所有看過「功夫」的人，對於片中各式荒唐怪招，
如獅吼功、如來神掌、蛤蟆功，都印象深刻。
各種漫畫書中的武俠人物活靈再現，
包括火雲邪神、六指琴魔、神鵰俠侶大展蓋世奇功，更是稱奇。

是誰能讓周星馳既有的黑色幽默想像力，發揮出戲劇張力十足的東方武學？
答案並不是西方的好萊塢，
而是來自香港土生土長的動畫製作公司－－先濤數碼（CENTRO digital pictures）。

*周星馳的練功推手

今年已經40歲出頭的周星馳曾說，
要在電影之中成為像李小龍一般的武功高手，他已經過了年紀了。
不過，透過一群幕後擁有「真功夫」的動畫大師加持下，
讓他圓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讓周星馳擁有真功夫的先濤數碼，不光是製作出「功夫」一片，
先前許多知名特效電影，
例如「風雲」、「中華英雄」、「少林足球」、「見鬼」，
連知名導演昆汀塔倫提諾的「追殺比爾」第一集與第二集，
和即將角逐明年奧斯卡獎的導演陳凱歌製作的「無極」，都是先濤數碼參與的作品。

「他們已經是亞洲最強的電影動畫特效公司了，」
擁有16年電影特效製作經驗的宏廣動畫資深技術總監莊志適，直言他的觀察。

先濤數碼究竟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
為什麼有能力，能憑藉著電影動畫特技，打入國際影壇？

成立20年的先濤數碼位於香港島南區的數碼港（cyberport），
這是香港政府為數位創作而設立的新興數位科技園區。

一跨入先濤數碼辦公室，就看到數十排的電腦和工作人員陳列在眼前，
正在摸黑工作。這裡唯一的光源就是電腦螢幕。
為了專業品質的要求，每個製作動畫的工作人員，
都必須避免過量的光源干擾動畫顏色的精準度。

*動畫師成最佳觀眾

為什麼先濤數碼有本事替「功夫」加持內力呢？
「貼近東方文化」是第一個重要關鍵。

先濤數碼整個工作環境，充斥著大大小小的人形公仔和模型，
置身其中彷彿像是少林寺中的十八銅人陣般。
「當我們的動畫師談到如來神掌、六指琴魔時，都興奮死了，」
先濤數碼主席朱家欣表示。不同的時代都有著不同觀眾的需求，
讓這群平均20多歲、從漫畫中長大的的年輕人，利用新科技來做電影內容，
更能抓住觀眾的口味和感覺，「因為他們就是我們影片的最好觀眾。」

除了堅持培育香港本土動畫高手，增加自身的內力外，
有20年電腦動畫製作經驗的朱家欣認為，東方文化的特色在於武俠功夫劇情，
而西方動畫著墨在外太空星球等方向。要了解自己的文化與特質，加以發揮。
就像是東方餐館就擅長饅頭、鍋貼和點心，因為這是東方人的特色和文化。

另外，先濤非常強調從頭就要參與影片創作，
而非僅僅事後的影片特效加工，為的就是要做出不一樣的東西。

以「功夫」為例，
導演從一開始就要思考如何透過動畫和特效來詮釋電影中的動作和劇情，
而動畫製作團隊也從前期討論、拍攝、到後製整個過程中都要參與其中。
因此，早在拍攝開始前3、4個月，動畫團隊就不停地做試驗給導演看，
這樣到了真正拍攝時，導演對於哪些場景該用動畫特效或真人，心裡才有數。

這是一場想像力與動畫創作間的腦力激盪。
「我們要用我們的想像力，去吸收導演的想像力，」
朱家欣表示。電影特效是看不見的東西，導演腦中的想像，
必須透過動畫團隊的製作，才能在畫面上表達出來。

「電腦動畫特技，其實就是一個演員，」朱家欣說。
電影特效不是一次製作就完美，為了讓畫面逼真，
動畫師和導演之間必須不停地討論和修改，直到完成導演的要求，
過程就像是演員一樣，要不斷地重拍重演，一直到導演滿意才行。

光是「功夫」一片，先濤就動員了50多位，超過公司四分之一的工作人員，
以8個多月的時間，製作出500多個電影特效畫面。
「從『功夫』的特效表現來看，先濤已經有能力去接美國影片的訂單了，」
宏廣動畫資深技術總監莊志適表示，相較於其他許多不錯的動畫公司，
要花上1年半的時間，也才能做出1,000個特效鏡頭來說，
「先濤的技術和速度，真的沒話說。」

*難辨真假是最高境界

不光是速度和技術，動畫特效的品質更是細膩。
「影片中很難找到破綻，」已看過「功夫」5遍的莊志適就表示，
以動畫合成難度相當高的夜晚打鬥戲為例，
當刀光劍影轉換成骷髏戰士的影像等鏡頭，
不論是在拍攝時對光影的掌控、合成的技巧，
都相當逼真融合，不會讓觀眾覺得假假的。

朱家欣認為，電腦動畫是一種「以假亂真」的藝術，
如何能讓觀眾分辨不出畫面上哪些是特效、那些是實景，
就是最好的電腦特效。「最重要的是，讓觀眾看了之後能完全融入劇情中。」

先濤數碼的成功，
靠的是創辦人兼主席朱家欣20年來對數位創作的堅持和不一樣的經營哲學。
從1985年開始，先濤數碼便已經開始從事廣告相關後製作，
到了1994年「人間有情」這部電影，開始參與動畫特效。

先濤數碼可說是自己搭舞台，讓電腦動畫特效有發揮的機會。
先濤數碼主席朱家欣回憶，當時看見美國的電影特效時，
在內心產生很大的震驚，也因此決心投入電腦動畫。
不過，對於香港的電影界來說，當時電腦動畫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嘗試。

因此，朱家欣決定自己投資電影製作，搭舞台讓電腦動畫有演戲的空間。
從1994年和嘉禾一起合作「人間有情」，到後來的「風雲」等影片，
朱家欣投入不少資金參與製作，為的就是說服嘉禾電影公司，
讓他們相信電腦動畫是值得投資的。

而「『風雲』成功後，打開了不一樣的局面，」
朱家欣語帶興奮地說，從那時開始，很多片商開始找他們製作，
先濤數碼也就不用再自己辛苦地投資影片了。

*為品質不惜推掉生意

「風雲」的成功之後，他們更審慎地接片選片，希望建立先濤的品牌。
「堅持品質」，成為先濤數碼最重要的關鍵所在，不光是自己的製作品質，
其中也包括了電影劇本的品質。

先濤數碼在接案之前，會事先和導演溝通劇本，
看看電影特效是否在影片中有發揮的空間，
同時也會考量公司的形象和技術能否有所發揮，最後才決定是否接下案子。

因為堅持品質，「我們一天到晚都在退人家片子。」
朱家欣表示，即使劇本沒有問題，為了電影品質，
先濤數碼也會要求對方至少要有半年以上的後製時間；
如果答案是沒有這個時間，就會請對方另請高明。

不只是在拍片初期就和導演溝通並參與製作，
連拍攝時都必須有工作人員在場，來記錄拍片現場的所有相關數據，
包括鏡頭高度、光源等所有會影響到動畫製作的元素，
為的就是讓影片呈現能更加真實。
這樣的用心，讓先濤數碼平均製作1部電影的時間至少要8～9個月；
因此，先濤數碼目前平均1年只接一部片子。

「永遠不重複以前所做的，」朱家欣堅持地表示，
永遠都要有新的東西去實驗。從拍廣告到電影特效，
先濤要求自己永遠去實驗新的東西，讓觀眾看見不一樣的可能。

*多角化經營創造獨特賣點

不光是製作電影特效，多角化的經營，更打通動畫團隊的「任督二脈」。
先濤除了製作電影特效，平時也將動畫應用在廣告和電玩片頭。
在電玩方面就和PlayStation合作設計「射鵰英雄傳」等遊戲；
廣告方面像是果汁飲料「Qoo」，都是來自先濤之手。

重要的是，每一個動畫師都能從不同的製作經驗中學習和應用。
很多電玩遊戲公司認為先濤製作的遊戲片頭「電影感」很重，
就是因為這些多角化的經驗。這也是先濤和別家動畫公司不一樣的獨特賣點。

電腦動畫行業，不只是大多數人想像只是個勞力密集的產業而已；
除了人員的素質之外，運用科技，讓軟硬體結合搭配，更能加速創意與動畫的結合。

身處在先濤的工作環境之中，
不但具有大量高速運算能力的伺服器和電腦來處理動畫的需求外，
還有一群專門的程式設計師，設計專屬的應用軟體，
幫助動畫師更快速而順暢地完成影片。
先濤數碼視覺特效總監鍾智行表示，以「功夫」中的如來神掌最後一個爆破鏡頭為例，
當所有的磚塊和灰塵從四面八方飛揚起來時，
就需要靠專門設計的小程式，讓整體運算更加順利。

另外，一旦所有的動畫完成之後，都會藉由「iQ」（特效剪輯整合設備），
來做即時大規模的電影特效回饋，
還可利用大螢幕來模擬電影院呈現的效果。
連位在數碼港的先濤3D動畫中心也利用光纖網路，
快速連結位於銅鑼灣的先濤剪接中心，
讓彼此完成的影片透過網路即可快速傳遞，不像以前只能透過快遞來傳送影片。

*拍電影像爬山

走過這20年來的歷程，先濤又是如何看待電影動畫特效的未來呢？
「將喜劇、動作、電腦動畫融合在一起，」朱家欣認為，
這就是一個娛樂效果非常強的組合。

朱家欣認為，未來電影依舊會是最強大的媒介。
藉由電腦動畫特效，可以強化劇情的張力，滿足觀眾天馬行空的想像。
例如，如果你只有200名演員、但又要呈現千軍萬馬的氣勢，
就可透過電腦，打造出影片的氣勢，給足觀眾感官刺激，他們也才會覺得過癮。

對先濤來說，拍電影就像是爬山一樣，爬一個矮山當然很容易，
相對要爬一個很高的山當然很吃力。「不過，先濤要爬的是一座高山，」
先濤數碼朱家欣語氣堅定地說。

當所有的國際級動畫大師都在論劍比真功夫時，
先濤數碼靠著一路走下來的經驗和功夫，逐漸走向國際舞台。
或許還沒有到爭武林盟主的地步，但它的經驗，
絕對足夠給許多還在數位內容上努力練武的人，提供寶貴的一課。

2005年6月 e天下雜誌